秋葉墜 作品

第180章 第 180 章

 烏澤聖作何想與陸知杭何干?既然對方有所圖謀, 他何不順勢而上,想法子逃離澤化城,一旦人有了別的心思, 那就不再無懈可擊,有了鑽空子的空間。

 惋惜的是這一行人,陸知杭自身難保的情況下也不知能活下來多少個,其餘逃往北陵城的人馬又能否撿回一條命。

 “現在我們被捉, 連個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有,怕是九死一生了。”萬太醫淚眼婆娑,一雙枯瘦的手被勒得生疼。

 石太醫見昔日的同僚落魄的模樣,淒涼地搖了搖頭:“我們活到這歲數, 死了也不吃虧,就是可惜了陸大人。”

 “……汝國人不殺我們, 說不準是意圖用我們威脅退至北陵城的溫將軍。”陸知杭掙扎了幾下,沒能掙脫那粗繩,幽幽道。

 “這……這可如何是好,我等非但沒能立下半點功勞, 反倒成了拖累。”兩位太醫面面相覷,險些就打算咬舌自盡。

 可仔細想想,以他們的身份地位根本不會有人在乎二人的死活,真正能讓溫將軍有所動搖的還是身為郡王的陸知杭, 他們已經對不住陸大人了, 總不能再讓人跟著一起去死, 只得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晏國不會為了他一個異姓郡王而退讓, 可陸知杭卻不能保證雲祈是否會因此被左右, 儘管汝國人應該不清楚二人的淵源, 但消息傳到雲祈耳中, 他必然會有所動作。

 耳畔獨屬於汝國人的狷狂笑聲不斷,兩國語言雖略有不同,幾百年前卻是同出一源,哪怕聽得不甚明瞭,陸知杭也能大致猜測出來,這些人是在議論他們幾人。

 馬車在顛簸中緩緩前行,礙於周邊都是些略懂晏國話的汝國人,三人並不敢再多些什麼,他們先前確實離澤化城不遠,約莫過了兩刻鐘就感受到馬車在一處地方上停了下來,耳邊伴隨著雜音。

 “下來。”蹩腳的晏國話從車廂外傳來,緊接著那絲綢織就的華貴簾布被掀開,粗壯的漢子蠻力將陸知杭和兩位太醫拽了下來。

 “哎喲……”萬太醫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撞在了另一位汝國士兵的身上,被對方橫了眼,將兩把枯瘦的老骨頭扯到身邊,惡聲惡氣道,“我勸你識相點,跟我往這邊走。”

 陸知杭往日溫和的眉眼在瞧見那幾個汝國士兵的舉動時,微不可覺地皺了皺,他垂下雙眼朝著萬太醫的方向走去,深陷敵軍仍舊淡然從容的神情倒叫身旁的汝國人有些詫異。

 “你跟我往這邊走。”與萬太醫背道而馳的方向中有人出聲,制止住了陸知杭繼續前行的動作。

 陸知杭鬢邊垂下幾縷烏黑的髮絲,任由澤化城的風拂動髮絲與衣袂,腳下的烏靴剛剛踩在青石板上就頓住,他循聲望去,卻見那叫住他的人正是跟在烏澤聖身邊的將領,從對方的穿著來看品級應該不低。

 “陸大人……”萬太醫與石太醫語氣透著幾分擔憂,停在原地望向陸知杭,深怕這些人將他帶去嚴刑拷打。

 “磨蹭什麼,快點走!”那名汝國士兵被他們拖拖拉拉的行為惹惱,抬首就想抽出腰間的長鞭。

 “走吧。”陸知杭的視線與萬太醫匆匆對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對方趕緊跟著汝國士兵離開,免得多受一頓皮肉之苦,以那粗壯士兵的手勁,萬太醫絕挨不住幾鞭子。

 三人縱使再有不甘都在情勢所迫下,無奈地往相反的方向而去,至於秦侍衛等人還不知被押送到哪處去,落到汝國人手裡,幾人都早早做了最壞的準備。

 “我來時派去的官兵是否也被汝國捉了?”陸知杭餘光暗自觀察著從馬車下來後的每一段路徑,將其記在心中後,盤算逃跑路線的同時也在想著些別的。

 要是晏國那邊早些得知他們被捉的事情,說不準會有所準備,成與不成是一回事,能裡應外合的話,逃跑的幾率必然會高上幾籌。

 可惜,現在幾人皆被重兵看守,就算記住了離開的路線又如何,先不說怎麼掩人耳目出城,就算跑出了澤化城,在馬匹被收走的情況下又該怎麼躲過重重追兵回到北陵城。

 陸知杭思緒繁雜,修長的身形哪怕是在汝國人中都鶴立雞群,只得垂下腦袋偷摸著打量四周的環境,不遠處來來回回路過不少人,甚至還有一隊押送糧草的軍隊,視線中所觸及的場景皆被陸知杭記在了心上。

 “進來吧。”汝國將領遲疑了半響,指著位於澤化城中心處的奢靡府邸道。

 “這兒?”陸知杭仰首端詳著飛簷畫角的府邸,眼前一扇硃紅色大門敞開,他臉上的詫異一閃而逝,跟在對方的身後拐進紅欄長廊,猜測著這兒八成是烏澤聖在澤化城暫居的地方。

 在他的印象中,雲祈的府邸似乎也修建了幾處密室,說不準汝國人高估了他在晏國的地位,擔心晏國派出精銳前來營救,特地關押在看守最為嚴密的地方。

 出乎陸知杭的是,那位汝國將領在把他帶到一處院落後就直接離開了,沒有想象中昏天暗地的密室,也沒有預料中的諸多酷刑,至多是院落四面八方都派遣了不少精兵看守,防止他跑出去。

 “這六皇子是在故佈疑陣不成?”陸知杭揉了揉勒得發紅的手腕,闊步走在雅緻的庭院中,將此處的佈局都瞭解得一清二楚,確定暫時逃不出去後才折返回臥房內開始翻箱倒櫃。

 臥房內的佈局極為簡潔,打開角落處的抽屜空空如也,半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找到,畢竟這兒才剛剛被汝國打下來,多是些晏國留下的物件。

 “居流?”陸知杭含糊地喊了一句,過了少頃不見有任何異樣,立刻斷定居流並沒有跟上來了,這兒是敵國駐軍的地方,他就是有通天的本領都不可能守在府邸附近。

 要是如此的話,倒可以確定對方是回北陵城通風報信了,他本以為居流就是個一根筋的殺手,沒想到還能忍住不逞匹夫之勇。

 陸知杭沒得到回應,乾脆繼續檢查起書架來。

 在臥房內翻了好半響的東西都不見有人來阻止,除了圍牆和大門外的人,似乎真的沒有在暗處觀察他的舉動般,左右沒找出點有用的,他思索片刻後徑直朝門口走去。

 腳下的烏靴還未踏出門檻,兩把亮如銀芒的砍刀就抵在了跟前,只需再靠前一步就能見血。

 “我就是餓了,想到外邊尋些吃的。”陸知杭雙手護在身前,識相地向後退一步,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那幾個看守的汝國士兵不知是聽得懂還是聽不懂,把刀收了後一言不發,並不理會他的問題。

 陸知杭見狀沒再試圖挑釁對方,像是歇了這份心般,毫不猶豫地轉身回了臥房,那屋子裡浸著一股淡淡地墨香,除了被子外就僅剩下一些筆墨紙硯。

 閒來無事,在臥房內沉思的三刻鐘後,庭院外才終於有了點動靜,陸知杭警覺地站起身來,把好不容易尋來做防身用具的硯臺揣在手中,負手遙望那跨過大門的人。

 “女子?”陸知杭眉頭微挑,靜靜地打量著那端著飯菜,侍女打扮的少女款款走來。

 看來門口那幾個汝國人是聽得懂他說得什麼話,只是得了令,亦或者不願意和他說話罷了。

 從侍女嬌小秀氣的模樣來看,估計是個澤化城的晏國人,她從進屋起就頻繁地用餘光偷瞧陸知杭,刻意放慢端菜的動作,舉止上看不出大問題,神色上卻像是在刻意暗示什麼。

 “姑娘是有話與我說?”陸知杭緩緩走到木桌旁,壓低聲音問道。

 那侍女見陸知杭靠近,嗅著鼻尖淡淡的肥皂香,手上動作不停,面不改色地輕聲道:“郡王殿下,這汝國的烏澤聖是個只愛男色的斷袖,或可利用一二,奴婢能做的已經盡力了,其餘的還看郡王殿下了。”

 “嗯?”陸知杭歪著頭狀若不解,初到澤化城並不敢相信任何人,哪怕對方看起來是生活在澤化城的晏國人,可哪怕是彧陰城都能有不少奸細,何況是這處主權幾經更迭的戰亂之地。

 他需得謀而後動,不能冒然相信這裡的每一個人,因此哪怕侍女與他直白地說起逃跑的計劃,陸知杭仍是一言不發。

 “你這手腳怎麼慢吞吞的?”守在門口的汝國士兵稍顯不耐,手持大刀走上前來質問。

 “將軍恕罪,奴婢只是想與這位公子說一聲,咱澤化城的燒鵝是城中一絕。”侍女低眉順眼地拂身,好似真在介紹桌案上的菜餚。

 陸知杭的目光挪到熱氣騰騰的幾道葷菜上,而那晏國侍女礙於身後的汝國士兵,並不敢多待,隨口說完幾句話,把菜籃裡的飯菜都端上桌後就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目送二人漸行漸遠,直到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陸知杭方才若有所思地看向木桌上的燒鵝,肉汁橫流,瞧著那焦黃色的脆皮都能直觀感受到其中的美味。

 在原著小說中,汝國十來位皇儲的廝殺中,烏澤聖是站在最後的贏家,其人心狠手辣,連同父同母的胞弟都能痛下殺手,更遑論旁人。

 “她為何特意提起這一道燒鵝?”陸知杭順手把敞開的木門關上,低聲喃喃自語。

 在侍女踏進庭院起,陸知杭就注意著對方情緒上的細微轉變,許是那女子藏得太深,他還看不出異樣來,但他如今深陷囹圄,只能試一試了。

 想到這裡,心中雖還有猜疑,陸知杭仍是拿起擱置在旁的木塊,輕輕點在外酥裡嫩的燒鵝上,那燒鵝渾身上下被色彩豔麗的配菜點綴,倒叫人食慾頗豐。

 他不再猶豫,手中力道一重,木塊徑直戳破燒鵝正中央的酥肉,陸知杭藉著那一道破開的口子,緩緩將整隻燒鵝從胸膛划向腹部,隨後將被開膛破肚的燒鵝身體敞開,在瞥見那肚中藏著的東西時,瞳孔猛地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