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墜 作品

第122章 第 122 章

    


    看張氏那慌里慌張的模樣,  陸知杭還以為是什麼大事。

    雲祈對金銀珠寶不感興趣,他娘就是再費盡心力都討不得對方的歡心,還不如當個*人,  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不過,  這珠寶置辦無足輕重,  但張氏樂意的話,  陸知杭也不會摳搜這點錢,他指尖在茶桌上輕敲幾下,商量道:“娘,  五日後就是納彩的吉日,  咱們看好宅院,  還得備好禮送往皇宮。”

    “知杭說得在理,  來時我就想好了,  怎地到了晏都就忘得一乾二淨。”張氏拍了拍腦袋,  懊悔道。

    “屆時還得進宮面見聖上和皇后。”陸知杭補了一句。

    “見……見皇上和皇后啊?”張氏心裡咯噔一聲,有些猶疑起來,“娘會不會讓你丟了臉面啊?不如你替我尋個教導禮儀的宮女來,免得我失儀了,萬一觸怒龍顏就不妥了。”

    張氏一想到這茬,  整個人就慌張起來了,  她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  就屬陸知杭這位狀元郎了,  突然一下子大跨步,面見天下間最尊貴的二人,小心臟哪裡經得住。

    晏都中到了年歲出宮的宮女不少,  有心找的話,  給些銀子就來了,  幾日的突擊補習無濟於事,但說些忌諱,讓張氏安心也沒什麼壞處,陸知杭溫聲應下:“好,明日去牙行問問。”

    “知杭,這皇上生得是何模樣啊?”張氏乖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詢問。

    她兒子今日的身份地位不同往日,可是面見過聖顏的!一提起這事,張氏就自豪得不行,整日下來好似有問不完的話。

    第二日,陸知杭陪同張氏去了牙行,先是準備好了納彩禮,又看了好幾日,四五座離翰林院近的府邸。

    挑挑揀揀,最後才選了一處江南園林式的宅院,四面白牆環繞,高聳入雲,耗費了近千兩銀子,哪怕是在京城都算得上價值不菲了。

    最後母子二人入了皇宮拜見皇帝雲鄲,還有皇后喬氏,其中諸多繁瑣的禮儀自不必多說,禮部早已接手操辦,根本無需陸知杭多心。

    在晏國中,除非極為盛寵的公主,否則都是出嫁入住駙馬家,而云鄲到底對徵妃還有幾分念想,便御賜了府邸,只盼成婚後,雲祈能有處安身立命之所。

    哪怕心裡有千般不願,日子還是一天天的過去,五月二十日轉瞬即至。

    這日天清氣明,晨光熹微方至,陸知杭就被夜鶯從床榻上喚醒,他昨夜想至今天就要與男主成婚,想得有些深,沒注意就睡著了。

    “公子,快起來換身衣裳,到了吉時還需得到宮門迎親。”夜鶯壓低聲音,跟著張氏一起進了屋子。

    張氏在門外敲了幾下的門,不見人來開門,這才冒然進入。

    她前不久才在侍女伺候下梳妝好,一身富貴的錦繡華服,盤著高髻的烏髮滿頭金銀寶釵,乍一看還真有幾分官家夫人的儀態。

    “嗯。”陸知杭後知後覺想起來,今日是他成親的日子,便睜開雙眼應了一聲。

    盯著棕紅的床頂,清醒些了又有點不想面對即將來臨的婚禮。

    前些日子,禮部那邊遣人到他府上,丈量過尺寸後裁剪好了婚服。

    一切事物都籌備好,只等他梳洗完騎上良駒,在媒婆的引領下攜花轎前往宮門,將公主迎娶至聖上御賜的府邸。

    陸知杭重新沐浴更衣後,任由夜鶯替他梳好發冠,戴上鴉色的烏紗帽,兩側各插上燦金色的金花,瞧著倒比那日狀元遊街的派頭還要端正俊朗。

    夜鶯把禮部送過來的大紅色婚服拿過來,擱置在一邊,試探性地問:“公子,可要奴婢替你更衣?”

    “不用,退下吧。”陸知杭溫聲婉拒,朝夜鶯輕笑道。

    雖說公子向來不會讓她們真的貼身伺候,但今時不同往日

    ,乃是大婚之日,本來與盛姑娘情投意合,怎地轉頭就被皇帝賜了婚。

    陸知杭這幾日根本就沒有半點為婚事高興的意思,反倒為此輾轉反側,夜鶯都看在眼裡了,見事到臨頭,對方還能‘強顏歡笑’,不免有些擔憂。

    “嗯?”陸知杭輕咦出聲,似是在詢問夜鶯為何還不退下。

    他當然不想與男主成親,但這事又不是他一個小小狀元能決定的,只當渡劫,過個幾年男主揭竿而起,他也好解脫。

    夜鶯囁了囁嘴唇,略顯遺憾地退下了,她這會莫名有些懷念起盛姑娘來,兩人站在一起方能稱得上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可憐天不遂人願。

    陸知杭等夜鶯把門關好,這才拿起素淨的白色內襯穿上,將衣襟撫平,視線落在了那件大紅色的圓領婚服上。

    柔順飄逸的華服上,裁剪得體,精緻的祥雲繚繞,中心處的金龍翩然欲飛。

    繡工自不必多說,皆是由宮中心靈手巧的繡娘用上等的金絲線,細心縫成。

    把這紅火喜慶的婚服穿在身上,陸知杭腰間繫上羊脂玉束帶,漫不經心地瞥了眼銅鏡中眉目如畫,遺世而獨立的清雋男子。

    “想不到人生第一次穿婚服……居然是去娶男主的路上。”陸知杭扯了扯嘴角,哪怕過了一個月,他都覺得這事情分外扯淡。

    把心裡的諸多有憂慮全都壓在心頭,陸知杭嘴角復又噙著淡淡的笑意,這才邁著烏黑的長靴,翩然行至朱門外。

    陸府空曠的長街上,此時正敲鑼打鼓,圍滿了前來湊熱鬧的百姓,個個探頭探腦欲一睹風華。

    手持嗩吶、鑼鼓的樂手鳴聲吹奏,整齊有序地排列成兩側,最前頭還有幾人高舉大紅色的木牌,後邊是壯碩有力的八個大漢,抬著一頂繁貴富麗的花轎。

    陸知杭的目光在看見那頂花轎時,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只能說不愧是皇家,出手就是闊綽,比他前世在電視上看到的可要氣派多了。

    但那花轎再如何好看,接的人是男主時,陸知杭心裡就多了幾分古怪,還有點好笑。

    陸知杭一腳踩在懸掛在旁的馬鐙上,順勢上了馬鞍,居於高處時縱目四望,見所過之處皆是一派喜氣洋洋,與他此時的心情天差地別,頗為微妙。

    “出發吧,莫要誤了吉時。”陸知杭沉吟片刻,聲如溫玉。

    他不能逃,張氏還在府上等著他,真要逃了,如今所有努力奮鬥的一切就都煙消雲散了,與男主成親已是最好的選擇了。

    不管再如何抗拒,都得硬著頭皮上。

    陣仗浩大的迎親隊伍,在一陣喧鬧的敲鑼打鼓聲中,緩緩往皇宮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簇擁的人群不斷,那高坐在紅鬃馬上的俊俏新郎更是奪人眼球。

    陸家前往皇宮的路途不算遠,彼時所有準備赴婚宴的賓客都在公主府上等候,陸知杭三番兩次在眾多百姓面前露面,這會前去接親,被人議論窺探,內心波瀾不興。

    唯一能讓他心裡有幾分波動的,除了男主怕是沒有別人了。

    就這般在馬兒的顛簸下,高聳入雲的巍峨宮牆赫然出現在眼前,四周推搡著的百姓喧鬧不止。

    “這就是駙馬爺了?長得可真俊啊!”

    “也不看看人家娶的是什麼人,可是這天底下除了皇后最尊貴的女子,能娶一國公主的,能是什麼凡人不成?”

    “果真是才子佳人,珠聯璧合,我也得沾沾喜氣,日後嫁個好郎君。”

    陸知杭抿緊了嘴角,無視耳畔叨擾不休的議論聲,越過眾多晃動的人影,如走馬觀花般,於千萬人中駐足在那抹豔麗的正紅色。

    他的視線停留片刻,目不轉睛地盯著被媒人攙扶進花轎的身影,凌然冷冽的氣勢與旁人區分開來,只需玉立於此,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

    光。

    雲祈貴為公主,婚服自是禮部的重中之重,華貴的鳳冠霞帔加身,婚服上百鳥朝鳳栩栩如生,上等華貴的衣料鑲嵌其中,一針一線皆是用心縫製。

    在鍾珂的小心攙扶下,明豔的新娘紅蓋頭下,似有泠泠珠玉聲,身子頎長消瘦,卻並不讓人覺得瘦弱不堪。

    在看見那一身明媚張揚的大紅色時,陸知杭心裡無端地泛起了漣漪,眼前猶如幻境般,一道相似的身影歷歷在目,混沌的記憶剎那間與現實重合,他微微一怔,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承……”修。

    剩下的一字被他咽在了嘴裡,陸知杭神色不定,有些沒明白他為何一反常態的喚出雲祈的字來,真要當眾喊出,他今日就別想活著從公主府裡出來了。

    “承……?”雲祈的視線被紅蓋頭遮住,但他本就身手不凡,耳聰目明,兩人離得不遠,儘管陸知杭聲量不大,他還是敏銳地聽到了這一個古怪的字。

    承……是何意?

    雲祈不著痕跡地側過頭去,想借著蓋頭剩餘不多的視角一探究竟,奈何陸知杭早已轉過身去,他又不好明目張膽的窺探,只得作罷。

    花轎上的紅色簾布落下,逼仄的花轎裡此時唯有他一人,雲祈沒了平日裡端著的儀態,雍容散漫地倚在一邊,指腹輕輕撥動袖口下鋒利刀刃。

    “與瓊林宴那日見到的,好像有幾分不同。”雲祈姿態歪斜,闔上雙眼淡淡道。

    他對這位可有可無的駙馬全然不放在心上,早半個月就派了暗衛,準備在成親之前先就地正法了再說,卻沒想全都鎩羽而歸。

    一次失敗就在雲祈意料之外了,竟還三翻四次的在這人身上栽了,由不得雲祈不想多。

    他本來只是因為那日在宮中,被他的‘駙馬’冒犯了不喜,這會卻是有七分信了對方背後有人,絕不是巧合才讓他倆被皇帝賜婚。

    瓊林宴那日,雲祈還記得對方那雙渾濁淫邪的雙眼,隱晦地在他身上掃過,雖不敢過分放肆,但粘稠噁心的程度也不遑多讓了。

    與這樣的人成親,雲祈可不信對方能安守本分,當他名義上的駙馬,還不如早點處理掉,拖不下去了再擇一合適的人選。

    “正好還能替你守寡,算是你修來的福分了。”雲祈聲音透著幾分涼意。

    陸知杭雙手抓著韁繩,挺直脊背正趕往公主府,身上就沒來由地泛起了幾分寒意,連忙搓搓手臂,奇道:“這五月天,我怎麼覺得遍體生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