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墜 作品

第119章 第 119 章

    聳動的烏紗帽在朝堂上烏泱泱一片,繡著蟒袍、大紅色官袍的朝廷重臣在見到他們這群新科貢士時,端詳過後,就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前來應試的學子顯然清楚,眼前站在的都是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大官,一個個的都挺直腰桿,擺出最好的儀態,低眉順眼好不恭敬。

    陸知杭視線淡淡掃過高堂上空蕩蕩的御座,隨後就繼續擺出一副從容的神情,低垂下眼眸,餘光匆匆瞥了一眼。

    站在前方身著四爪龍袍的,想必就是當今太子云磐,生得相貌普通,略微發福,難怪原著裡,張雨筠這顏控對太子妃之位半點心思也無。

    適才朝自己投來目光的,就是險些成為自己老丈人的左丞相張景煥了,與他對立的乃是本次科舉的主考官,右丞相宋元洲。

    會試結束時,宋元洲就是他們這屆取士學子的座師,算是眾人需要交好攀附的人物,不過考生在放榜後,就提著價值不菲的禮品前去拜見,勢要討得對方的歡心。

    除此二人外,還需得主要的就是樞密院的一把手,聞政了,其人周身氣度駭然,陸知杭不敢多做停留,低下頭就當起了瞎子。

    在他收回視線的瞬間,聞箏的目光也正正好地探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但見那張白淨俊秀的臉上笑意盈盈,似是發覺了他偷瞄的舉動,眉眼彎彎。

    陸知杭臉不紅心不跳地假裝沒看到,不稍片刻就聽到了些許動靜。

    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在身後的太監恭迎下,邁著沉穩緩慢的步子徑直走到巧奪天工的龍椅上。

    “吾皇萬歲萬萬歲。”

    聽著殿內百官的叩拜,雲鄲的視線卻是往陸知杭身上望去,回憶起了昨日皇后之言。

    他那三女雲祈著實不像話,哪有十九歲還未成婚的公主,挑剔也就罷了,他親自替他挑選夫君,竟個個都不滿意,非要有俊朗非凡的樣貌不說,還得文采斐然。

    若不是雲祈長得與徵妃極為相似,以雲鄲的性子早就容不得他任性了,這才放任了兩年沒再逼迫。

    昨日皇后苦勸良久,雲鄲都聽到心裡去了,又聞本屆會元年方十九,生得是潘安之貌,又兼具才學,豈不正是駙馬的好人選?

    雲鄲念頭在心裡縈繞,下令將密封好的卷子呈上,將黃紙製成的試卷一一分發下去。

    陸知杭今日進了皇宮,已是第二次跪拜了,他神色凝重地從禮部官員手裡接過黃紙,然後才聽著他們的指揮,行至殿內擺放硃紅小桌的位置前。

    “開考!”洪亮威嚴的聲音在殿內響徹,所有人皆是戰戰兢兢地準備考試。

    皇帝面前不賜御座,因此數百位貢士皆是正坐於桌案前,屈膝跪坐,在眾多官員和皇帝面前作答,對心理承受能力也是一種考驗。

    當然,正常情況下,除了極為嚴苛認真的君主,大多數皇帝都不會真的從天剛亮一直監考到日落,而云鄲顯然就是後者。

    這殿試才是科舉的最後一關,又分三甲。

    一甲者是讓人如雷貫耳的狀元、榜眼、探花,又稱進士及第,乃是日翰林的充分條件。

    二甲賜進士出身,三甲則就僅僅是個同進士了,日後入了官場,身份就要差上一籌。

    殿試僅考一題,便是策問,考究的乃是學子治國執政之能。

    根據晏國本朝的規定,這題需得寫上至少兩千字方才合格,且需得言之有理,萬不能犯忌諱。

    陸知杭攤開硃紅桌案上的卷子,但見本次殿試上的卷子寫道:問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

    在看到這道題目的瞬間,陸知杭抿了抿嘴角,並不如其他人趕忙在稿紙上寫下初稿,而是開始思量起了如何才能得皇帝的心。

    他若有心爭一爭這三元及第的名頭,日後入翰林院,最主要的就是能討雲鄲的喜,畢竟殿試三甲是誰,還是皇帝說了算。

    而入翰林院,就是通往權力中樞的第一步,重要性不言而喻。

    “雲鄲其人,並非明君,要如何寫才能在三百餘學子中,脫穎而出呢?”陸知杭審視題目,蹙眉思索。

    首先寫得要言之有物,辭藻華麗這是必須的,否則閱卷官那一步他就過不了。

    其他貢生看到這題,又何嘗不明白拍皇帝的馬屁呢?

    可這拍馬屁也是分水平的,拍得讓人心悅誠服,讚不絕口挑不出毛病來才是至高境界。

    你若非要誇雲鄲功績堪比始皇,那豈不是叫人笑話?

    皇帝喜歡人誇讚,尤其是到了垂垂老矣到了暮年的皇帝,但睜著眼睛說瞎話就行不通了,這太過刻意的反倒惹人不喜。

    最好的法子,當然是結合當朝聖上生平時事,再寫些明志不得罪人的治國理念,又要讓人耳目一新。

    陸知杭足足在那坐著想了半個時辰,看得雲鄲都不耐其凡,早早退下了,只剩下監考的官員古怪地打量著他,似是要看出會元究竟要玩什麼把戲般。

    陸知杭面對數道目光,仍繼續氣定神閒地想著,半響才提筆在稿紙上把第一版的文章寫在上面,烏黑端正的館閣體一筆一劃,躍然紙上,光是這書法就讓人眼前一亮。

    寫完第一版,陸知杭又仔細品讀一番,修修改改好幾處,勢要讓這通篇文章讀起來辭采聲韻鏗鏘有力,炳炳烺烺。

    修完第一版,再一打眼敲過去,仍覺得有幾個地方寫得不夠順暢,把字詞又改了一些,就這樣精益求精地不斷改進,直到未時正刻,陸知杭才寫出一版極為滿意的文章來。

    見這文章寫得行雲流水,論述精道,陸知杭才停筆。

    確定無誤,陸知杭便把稿紙挪了挪位,右手持著毛筆就往黃紙上落去,因是卷子,他一撇一捺都寫得極為謹慎認真,方正雋秀的館閣體寫在紙上。

    某種程度上來說,有時候書法比之內容都要重要。

    臣對:

    臣聞帝王之臨馭宇內也,必有經理之實政,而後可以約束人群,錯綜萬機,有以致雍熙之治;必有倡率之實心,而後可以淬勵百工,振刷庶務,有以臻郅隆之理。

    寫好第一段,陸知杭便接著往下謄抄稿紙上的內容,寫下十條治國之道,不著痕跡地拍了拍皇帝好幾個清麗脫俗地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