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墜 作品

第97章 第 97 章

    “陛下!陛下!”

    屬下臣子的驚呼聲逐漸飄遠, 雲鄲無力去回應,他混沌的腦子裡此時只剩下了最開始那山崩地裂的景象,還有那差點把人震得失聰的爆破聲。

    生死時速間躲開了巨石, 沒成想後頭還有天降大雨,砸下冰雹,接二連三的劫難非是雲鄲這等生於盛世中的帝王能經受的。

    他想起了他原本還當做石頭的神石,久久不能回神。

    雲鄲記得自己明明一直攥著這枚白石, 從未離手,上哪來的字?

    初看時還是通體白色,轉眼間就出現了藍色的字跡, 正因為拿著的人至始至終是自己, 他才不可置信。

    寢宮裡來來往往無數人, 眾多太醫戰戰兢兢地守候良久, 雲鄲方才從昏迷中悠悠轉醒。

    倒不是真受了什麼傷,除了額角破了塊皮主要還是嚇著了。

    醒來的雲鄲第一件事就是扯著乾澀的喉嚨, 吩咐道:“神石……神石拿來!”

    “陛下,神石在這。”候在身邊的大臣手疾眼快地遞上,這石頭可是被雲鄲死死抓著不願鬆開的,勢必有大用。

    事實證明,他所料不差。

    只是, 當雲鄲再次打量這枚白石時, 上邊早就沒有什麼字了,他不信邪地前後翻轉一遍, 還是沒見著。

    “你可有看見這上邊寫了什麼?”雲鄲質問道。

    “臣……臣沒看見。”那官員遲疑道。

    “怎會……”雲鄲瞳孔緊縮,喃喃自語。

    他確信自己當時沒有看錯, 難不成這神石中的預言唯有自己一人能見?

    雲鄲清清楚楚地記得, 那句大雨滂沱, 忠臣含冤。

    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加之他拿過石頭時,天上還豔陽高照,根本不可能下雨,導致他印象深刻,震撼於神石的每句話。

    雲鄲在淮陰山莊中翻來覆去,忌憚於石頭上的預言,怕遭了天譴,並不敢隨意出去。

    然則,他在殿中好好待上了兩日,那雨勢非但沒有停下的意思,還愈演愈烈。

    “陛下,照目前的情形來看,雖已做好防汛,可這雨再不停,過個兩三日滄溟河就該決堤了。”梁高逸無奈道。

    雲鄲聽到這話,呼吸緊促幾分,驚疑不定地盯著連綿不絕的傾盆大雨。

    這會雖沒有了冰雹,可再下去,就得鬧洪災了。

    江南非是南陽縣,一旦糟了難,必然動搖國之根本,偏生他人正處於鳳濮城,接二連三的洪澇必讓他在史書留下千古罵名。

    難不成真是天譴不成?

    可……可這符元明何德何能?

    雲鄲掙扎了半天,望著梁高逸,哪怕心有不甘都只能咬牙切齒道:“把符大人放了。”

    “???”雖然聖上良心發現,願意赦免符大人,梁高逸樂意至極,但這與連日大雨有何關係嗎?

    為何陛下的話題跳躍得如此之快?

    ————

    幹完大事就雲淡風輕離去的陸知杭策馬不過一刻鐘,還未到他在郊外的歇腳處,滂沱大雨就驟然落下。

    他擔心皇帝會派人在四周搜尋,因此手中的鞭子並未留情,抓著韁繩驅使著身下的良駒疾馳而去。

    但是,不過一刻鐘又能跑多遠?

    自然只得淋著雨,在荒郊野外中艱難前行,奈何這雨大得過分了些,似乎是要傾瀉出連日高溫的鬱悶,下個痛快。

    陸知杭有心想尋處地方躲雨,可眺望四周愣是沒一處能躲的,更何況心有憂慮,並不願在此處停留。

    “下雨了也好,能把痕跡沖刷乾淨些。”陸知杭任由水珠垂下,淡淡道。

    他這計劃,能在當日就下雨是為上策,就算不行,發生如此異象皇帝也會徹查,白石上邊留下的無水硫酸銅在浸潤了足夠的溼氣下,也能顯現出字跡。

    只要瞧見了,這幾日內下了雨就難免讓人聯想起來,只不過剛看到‘預言’,頃刻間就下起了難得一見的大雨,能讓雲鄲的心中多幾分忌憚。

    走走停停到了未時,陸知杭總算拖著渾身溼透的長衫入了滄縣,此時的雨還未停下,不少平民百姓都為了避雨躲在商鋪的門口,街上人煙罕至。

    陸知杭牽著他那匹鬃毛耷拉在一旁的寶馬找了塊地方暫避,百無聊賴地四處打量了會,突然發現他避雨的這家正好是家首飾鋪。

    “客官可要買支簪子送給家中的夫人?”

    因為下雨導致生意冷清,掌櫃的心情本就不佳,見陸知杭在這避雨就更不快了,只是這人的目光流連在琳琅滿目的首飾上,他方才的不快登時就消散了,連忙堆笑起來拉攏生意。

    “家中的夫人?”陸知杭面色古怪,並未打算與陌生人澄清自己還未成婚,正打算開口拒絕,視線落在耳墜上時,頓了頓。

    “是啊,這位小相公生得真俊,買些首飾回去,正好能逗夫人心歡。”掌櫃湊上前來,樂呵呵道。

    陸知杭把手中的韁繩拴在了店鋪門口的木樁上,才踱步走到屋內,拿起方才在外頭看中的那對耳墜。

    按理說,雲祈是男子,他想著給人送耳墜好像哪裡不對勁。

    但陸知杭又想起了那日在冰窖中,對方說過等著自己送,也不知是為了調戲還是真心所想。

    既然看中了一對,不如先買下再說。

    “到了晏都,有機會再送吧。”陸知杭嘴角漾出溫和繾綣的笑意,端詳著手裡的耳墜。

    燦金色的鉤子下鑲嵌著一顆珠圓玉潤的珍珠,下方是正紅色的流蘇,倒與雲祈平日喜好的穿著相襯。

    “客官,這耳墜今日正好折了一兩銀子,只需五兩就可以買了,你換作明日來,可就得六兩銀子了。”掌櫃見他對這耳環愛不釋手的模樣,連忙推銷了起來。

    陸知杭在身上摸索了下,好在他今天帶了點銀子,不然畫面會很尷尬,掂量了下手裡的五兩銀子遞過去,輕聲道:“替我拿個盒子裝起來。”

    “誒,好嘞!”

    陸知杭買完了耳環就更不好走了,連著等了半個時辰,驚覺這雨怕是停不了了,又當了回冤大頭跟店家買了存放在鋪子裡傘。

    至於馬……他自顧不暇,只能先讓它受點委屈了。

    回到符府時,陸知杭懷裡還揣著買給雲祈的耳墜,一抬頭就瞥見阮陽平和陸昭頂著兩個深深的黑眼圈,看見自己猶如看到了救星般。

    “師弟,你總算回來了!”阮陽平一整夜沒入睡,在看見陸知杭後,緊繃著的臉才舒緩過來。

    陸昭與之相比,不遑多讓,紅著眼眶道:“公子,怎地淋了雨,我叫人備些熱水沐浴。”

    “放心,我無事,只需等著皇帝下令放了師父即可。”陸知杭捋了捋還在滴著水珠的鴉色長髮,溫聲道。

    “師弟的意思是……計劃成功了?”阮陽平原本想著,陸知杭能平安歸來就是莫大的喜事了,倘若師父也能赦免,簡直讓他恍如夢中。

    “有九成的把握。”陸知杭沉吟道。

    “師弟!我……我感激涕零,不對…大恩不言謝…。”阮陽平太過激動,一時有些無語倫次了起來。

    他想道謝,可師父是他們倆的師父,這麼說也不對,可阮陽平實在想多說些什麼,以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符府的冷清隨著陸知杭的歸來,重新染上了些許的煙火氣。

    只是在次日後,眾人仍是沒等來任何消息,心急的阮陽平在他爹回府時,就迫不及待上去打聽了消息,得到皇帝寸步不出淮陰山莊的事,不由悵然了起來。

    他心裡自是信陸知杭的,可皇帝遭了難,險些喪命於此,只是派遣了不少人在山中附近查起蛛絲馬跡來,並未有釋放符元明的意思。

    “師弟,你這法子可會露出破綻?”阮陽平打探到消息後,迫不及待地前來報信。

    陸知杭回想起了昨日的每一步行動,涉及到的證據他都銷燬了,以古人的思想應是很難想明白其中的關節才是。

    “九成不會。”陸知杭謙虛道。

    “我就怕你行這等欺君之罪,一旦被發現就是萬劫不復了。”阮陽平臉色凝重,皇家的手段非常人能及,而他的師弟不過就是個秀才。

    想將皇帝戲耍於股掌之間,難如登天。

    哪怕陸知杭親口和他說了,有九成的把握,阮陽平心底還是憂心忡忡。

    “師兄且再等等,莫要自亂陣腳。”陸知杭輕笑一聲,安撫道。

    除了繼續等著,他們也沒有其他法子。

    等待的時間枯燥無味,轉眼間就到了第三日。

    阮陽平本就心有疑慮,這會還不見師父的人影更惴惴不安了。

    到了入夜更是有種落了空的想法。

    “我得先回府上了。”阮陽平這幾日輾轉反側,精神頗有些萎靡。

    “師兄,先回去好好歇息,興許醒來就能見到師父了。”陸知杭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慢條斯理道。

    “……師弟,我明白的,師父回不來了。”阮陽平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尖,很想說一句他也不是三歲稚童,無需說些忽悠人的話。

    師父要是能回來,早就回來了。

    他這般想著,神色逐漸黯然,轉身就準備回去,誰料陸知杭和陸昭的神色不知何時,已經從淡定逐漸轉為怪異。

    阮陽平不知所云,下意識地順著他們的視線回首,一眼就瞅見了那衣物汙髒,蓬頭垢面的老者正怒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