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墜 作品

第34章 第 34 章

    從鬱鬱蔥蔥、枝繁葉茂的林中小徑穿過, 小廝緊趕慢趕地快步走到後院萬紫千紅中的一隅,此處百花齊放,蝴蝶撲扇著翅膀在空中翻飛, 翠綠的葉子襯托其中,競相爭豔,就連紅豔豔的辣椒都屹立其中。

    亭臺上蓋著琉璃瓦,紅木柱整齊成雙撐起一方天地, 此時天清氣明,風和日麗,湖畔碧波盪漾,綠意瑩然,浮在水面上的小荷羞澀地露出尖角,多添了幾絲風情。

    端坐在亭臺上的老者右手執白子, 撫須盯著棋盤,苦思冥想許久, 那一子遲遲不知該落在何處。

    一走近就瞧見是這場景,那小廝正想稟報,可怕驚擾了自家老爺對弈,趕忙閉上嘴,等著老者將這一子落下。

    “你勝了, 陽平。”符元明長嘆一聲,放下手中的白子, 橫豎想不出該怎麼把一潭死水的白子盤活, 無奈認輸。

    自己這弟子在琴棋書畫上技藝精湛, 非常人能及, 兩人的棋局, 若是他不讓個几子, 符元明是一局也別想勝。

    阮陽平樂呵呵地撿起一枚白棋,隨意地落在一處,說道:“如此便可破。”

    “這……”符元明見此嘴角一抽,登時悔不當初,手疾眼快的把那白子拿起,耍賴道:“重來,這會我知道如何下了。”

    “你這不是賴皮?一把年紀不知羞。”阮陽平沒好氣地指著對方罵道,餘光這才瞥見了候在一側的小廝。

    符元明正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察覺自家徒兒的目光,順著望去,不解道:“可有要事?”

    他如今已是不關心身外事,一心頤養天年了,平日裡也沒幾個不識像的來找他商議時政。

    “老爺,門外有位公子求見,說是讓我把這東西交給您。”小廝好不容易等到符元明分神,連忙走上前,雙手捧著那塊手帕,恭敬地遞過去。

    符元明眉頭一蹙,端詳了片刻小廝手中的手帕,只瞅得出鼓囊成一團,很明顯裡面包裹了東西。

    他伸出那隻枯瘦乾癟的老手,一一將手帕展開,隨後在目睹手帕中的東西時,渾身一震,雙眼驀然睜大。

    “那公子可還在?”符元明噔得一聲起身,急切道。

    他這是下棋誤事啊!這小廝來了也不知多久了,他就光顧著勝自家徒兒一籌,竟把他晾在此處不聞不問,不知恩公會不會埋怨他?

    “在的。”小廝見自家老爺反應反常,心下一顫,明白是自己誤事了,可那公子雖說生得出眾,但穿著普通,想來不該是什麼貴人才對,誰能想到這次看走眼了。

    “速去迎進府!”符元明這會心思全跑陸知杭那頭去了,哪有心情理會一旁的阮陽平。

    正收拾棋盤的阮陽平仔細凝視了一會手帕上的玉佩,認出那是自家師父貼身之物,有些不解。

    “小的立馬去!”小廝這會哪裡不知道符元明對門外拜見之人頗為重視,起身就要跑,卻被符元明攔了下來,不由納悶起來。

    “我親自去迎!”符元明說罷,提起下襬就跟著小廝一起,一把老骨頭硬是又生風了一般,跑得不比那年輕力壯的小夥慢多少。

    直把阮陽平看得目瞪口呆,深怕恩師一個不注意,閃了腰。

    “你把棋盤收拾好。”阮陽平指著石桌旁的婢女,吩咐道。

    語罷也不等人多做反應,起身就跟著符元明一起繞過後院的小徑,往符府的前門而去。

    “公子,怎地都兩刻鐘了,還不見來人啊?”陸昭心有不安,問道。

    畢竟他們是自洮靖城千里迢迢乘馬車來的,萬一裡面的大人物不願接見,豈不是白跑一趟,可自家公子已經放棄了繼續在縣學入讀。

    “稍安勿躁,再等等,許是有什麼事耽擱了。”陸知杭不信符元明會不見自己,因此並不慌忙。

    只要小廝沒有親口說謝絕拜見,就可能是有什麼意外。

    就在兩人交談的片刻,朱門內驟然風風火火跑出了一個髮絲凌亂、衣冠不整的老者,身後跟著的小廝氣喘吁吁,隱隱還能瞅見不遠處還有位相貌堂堂的青年。

    “???”陸昭懵逼地看著眼前的場景,不確定的問道:“公子,裡面有洪水猛獸嗎?”

    “呃……”陸知杭不好回答,因為符元明這焦急的模樣,確實有幾分像是被兇獸追咬,渾然不顧自身形象的模樣。

    兩人對話的功夫,符元明已是顫顫巍巍地跨出了門檻,喘著粗氣還不忘朝陸知杭作揖行禮。

    “恩…恩…”符元明喘了幾口氣,話都說不利索,簡單的兩個字愣是說不出來。

    “符大人慢些,氣順了再說不遲。”陸知杭見狀走上前拍了拍他的後背,寬慰道,深怕符尚書一口氣喘不上來。

    符元明確實是跑岔氣了,難得如此豪放,一時不習慣,身子骨都痠軟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不出句完整的話,渾濁的雙眼此時異常明亮,專注地打量起陸知杭清雋入骨的相貌來。

    恩公原來是生得這般好相貌啊!

    在見到陸知杭的第一眼,符元明心中就冒出了一句話來。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多少自詡仙人之姿的風流才子與自家恩公相較,猶如螢火與皓月爭輝,無雙的風華只需一眼就讓人久久不能忘,若是個女子瞧見了,豈不是要誤終身?

    “師父,你這也不怕骨頭折了。”阮陽平勉強跟上,扶著大門平順起了呼吸,視線在瞥向陸知杭時,停滯了片刻。

    好俊俏的書生。

    “符大人,有事我們府內相商吧。”陸知杭不喜外人知曉他在洮靖城救下符元明一事,提前出聲。

    符元明畢竟是久經官場中人,當下就明白了恩公的意思,歉意道:“說得有理,是老夫怠慢了,讓公子在外久等。”

    幾人攙扶著符元明進了府衙內,阮陽平多看了幾眼陸知杭,眸中閃過一絲不解,半響才發現他身後還跟了個年歲不大的少年。

    符府的庭院草木旺盛,松竹隨處可見,涼風吹過齊齊颯然作響,年久老邁的大樹枝繁葉茂,聳立雲端,盤旋著幾隻麻雀,鳥鳴聲連綿不絕,清脆動聽。

    陸知杭跟著符元明的步履走過曲折蜿蜒的迴廊,在途徑前堂時,符尚書停下了腳步,輕咳一聲道:“陽平,我還有要事要與人相談,你且先去竹園稍等片刻。”

    “那學生便候著了。”阮陽平一拱手,笑著退去了。

    陽平?

    聽著這個如雷貫耳的大名,陸知杭欲言又止,試探道:“大人,適才那位可是阮陽平?”

    “恩公,自是我那不成器的學生。”符元明喚了一聲,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他一生門生眾多,阮陽平不過是其中之一,在他心中並不覺得教出這等聲名遠播的大詩人有何自傲的。

    兩人進了府內的靜室,屋外修竹隨風婆娑,虛掩在石隙間,四周環境幽靜清雅,鋪了鵝卵石的小徑光陰斑駁陸離。

    陸昭百無聊賴地倚靠在旁,並沒有一同進屋。

    “恩公,適才多有怠慢。”見四下無人,符元明羞慚滿面,拱手認錯。

    陸知杭還準備拜對方為師,哪敢讓符尚書給自己行這麼大一個禮,連忙將起攙扶起來,溫柔地道:“符大人言重了,無需自責,還要多謝大人適才沒有道明我的身份。”

    符元明聽了這話,愈發羞愧難當,恩公如此深明大義,千里迢迢從洮靖城尋自己,他卻沉迷在對弈中,險些誤了大事。

    他沒去細思陸知杭的弦外之音,只覺得不愧是他看中的人,做了好事不留名,還不願讓他人知曉,符元明心中的佩服又添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