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墜 作品

第32章 第 32 章

    書院對陸知杭而言, 除了對嚴天和魏琪有少許眷戀,夫子和掌書大人已是教無可教,同窗更是勾心鬥角, 入學不倒一年,幾經風波,說實在的,對一心向學的陸知杭而言是頗感疲憊的。

    既如此, 就破釜沉舟, 放手一搏的攜著這玉佩前往江南求學吧。

    “???”聞箏乍一聽這話, 一腦門都是問號。

    怎地對方的反應與自己料想的不同,還不待繼續追問如何才能及第,也不問他該如何,就準備告辭了?

    按照聞箏的預想,應是陸知杭詢問他該拜何人為師,到時他再出手相助, 對方不得對他感恩戴德。

    可事實卻是, 陸知杭半點遲疑也無,甚至連試探一下自己的意思也無, 直接就準備打道回府了。

    “學政大人, 可還有要事?”陸知杭見聞箏盯著他良久,一言不發, 故而不解道。

    “知杭, 會試雲集天下才子, 歷年尤以江南最盛, 在區區長淮縣縣學的官考取得頭名, 遠遠不夠。”聞箏擔憂對方想得不夠明白, 出言提醒。

    這天下的秀才不可能會有人不屑於他聞箏, 想必是陸知杭年歲尚淺,想得不夠通透,還需他敲打敲打。

    “大人的意思,學生明白。”陸知杭哂然一笑,何嘗不知他與全國的舉子相比,競爭力並不夠,小小的長淮縣的秀才,一入晏都就成了塵埃,歷屆的進士鮮少有出自長淮縣中人的。

    可正是如此,他才更堅定前往江南的決心,自晏國建朝以來,江南富庶繁榮,人才輩出,是真正雲集天下學子的文壇聖地,朝中出自江南的命官更是數不勝數。

    就連當朝丞相張景煥在長淮縣時都是默默無聞,直到後來赴江南求學才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若非符元明賞識,對方只怕還在鄉試苦苦掙扎。

    “既如此,就該另覓良師。”聞箏不清楚陸知杭心中所想,說話的態度親和,不瞭解其人本性的,只怕真以為是個人美心善,樂於助人的好心人。

    “大人的提點,我會考慮的,只是伯樂難尋。”陸知杭並不想對他透露太多,含糊其辭。

    聞箏狀若思考良久,抬首才矜持道:“你若是不嫌棄,閒暇時倒可以來我府邸,你那日獻的曲子我實在心喜,權當還了你這獻曲的情。”

    吃過一回虧了,聞箏可不想真讓陸知杭就這麼走了,當下就開門見山。

    聞言,陸知杭眉頭一挑,意識到對方的弦外之音,幾經權衡,他溫聲道:“我明年就要參加鄉試,大人作為鄉試主考官,傳出去名聲不好,我已有去向,不敢叨擾您。”

    這是明晃晃的拒絕了。

    聞箏頗感意外,皺著眉頭打量了陸知杭許久,見對方不為所動,似乎沒有改變答案的意思,聞箏才收回視線。

    既然陸知杭不願,他也不想強迫,左右都得回這洮靖城參加鄉試,籠絡人心的手段,他有的是。

    迄今為止,對方已受了不少的情,屆時真能登科,甚至真能如自己料想的那般一步登天,陸知杭能拒絕自己的要求嗎?

    他天生就綁上了自己的標籤,入了朝堂,除了知院一黨,誰能與他親近得起來?

    識時務者為俊傑,聞箏覺得陸知杭就是這樣一個人。

    “日後有何難處,自與我說。”聞箏笑了笑,似乎不以為意,實則心中陡然生出了幾分鬱結。

    還真有人敢拒絕他聞箏。

    兩人定好了三日後到衙門結契,陸知杭就大步走出了這間靜室,呆的久了,身上還燻了不少的檀香。

    原本該得的一百兩銀子,以及學政大人的字帖還未下發,嚴山長為表重視,已是知會過書院內的諸位學子,次日在校場聖人像前親自授予。

    陸知杭並不在意那些虛禮,在眾目睽睽之下接過那沉甸甸的白銀,以及厚厚一沓的字帖,豔羨或嫉恨的視線如應隨時,如芒背刺,那不自在的感覺更催生了他想前往江南的想法。

    做好了決定,陸知杭尋了個合適的時機與山長親自提了想要離開書院的想法。

    “什麼?!”嚴山中瞪大了已經渾濁的老眼,面色僵硬,有些不可置信道。

    自藏書樓一敘,他就明白了少年不同於他人的才能,甚至暗自告誡夫子,好生照看下,卻沒想到,對方會在風風光光奪得官考第一後,提出這麼個有些荒唐的請求。

    “此來是與山長大人告別的,我意已決。”陸知杭躬身作揖,行了個莊重的大禮。

    “你個秀才,不在這書院裡好生學習,為何要離去?”嚴山長怎麼也想不通,這多少學子求之不得的事情,有人能輕易捨棄。

    陸知杭自不可能坦言告訴他,這書院於他來說,學無可學,正想用來時想好的說法搪塞,嚴山長倏地臉色一變。

    山長大人撫須半響,想起昨日陸知杭與學政二人在靜室內相談許久,恍然道:“可是學政大人…咳…老夫失言了。”

    陸知杭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低垂下了眉眼,做出了一副默認的姿態。

    這下嚴山長無話可說了,只得放行。

    可惜了,他還想著那日讓陸止在大庭廣眾之下受了委屈,才想著今日在聖人像面前給他點體面挽回一二。

    陸知杭準備離開書院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唯有小書童陸昭,以及關係不錯的嚴天和、魏琪知曉,他們對這決定大惑不解,幾番勸說也是無果。

    “我自有好去處,你就不必操心了。”陸知杭笑著收拾起了包袱,想著早點走,指不定還能回家趕上一頓飯。

    就是不曉得張氏知道這個消息,會不會臭罵一頓,不過他可以先說自己拜了一名師,是去進修的,有了更好的求學地,他娘該是不氣了。

    魏琪從來都是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在書院待的好好的,為何要離去,何況幾人關係這麼好。

    初聽這消息,二人都稍顯黯然。

    “可如今江南的書院也不是入學的時候啊。”魏琪嘗試著挽留道。

    “非是去書院。”陸知杭搖了搖頭,說道。

    “我還想著,下次定要考過你呢,你小子倒是狡詐得很,先跑了。”嚴天和長嘆一聲,聳聳肩。

    “鄉試定高下,賢弟。”陸知杭一拱手,莞爾一笑。

    “說定了。”嚴天和皺緊的眉宇一鬆,笑道。

    “三日後休沐日,我做東,請你們到那沽南酒樓搓一頓吧。”陸知杭心下何嘗捨得二人呢,同窗幾個月,趣味相投,感情並不比高中時的同桌差多少。

    “我可要好好宰你一頓。”魏琪還在不忿中,聽到這話咬牙切齒。

    嚴天和只點頭說好。

    兩人一步三回頭的與下了山的陸知杭和陸昭依依惜別,至始至終,陸昭也未曾問過一句話。

    搖晃顛簸的馬車內,陸知杭瞧著都快打起瞌睡的小孩,溫柔地問道:“你怎地不問問我為何突然要去江南求學?”

    “啊?”陸昭沒想到自己會被問話,呆愣了片刻才木訥地道:“公子去哪我就去哪,何必管去什麼地方?”

    “我若是去燒殺搶掠,上刀山下火海,你也去?”陸知杭路上閒著無事,打趣道。

    誰料陸昭毫不猶豫道:“公子去得,我為何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