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拐賣

    “那邊還沒確定下來。”中年男人將婁一芳扔進房間後, 又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他蹺著二郎腿, 點了一根菸, “沒到約定時間前,隨時都會發生變動。”

    王宏藝點頭,她步伐跟出門時的沉重相似,現在回來後身軀更像是被什麼重物壓著似的, 行走間更為緩慢。

    她沒和男人坐在一個沙發上, 而是坐在陽臺處的搖椅上, 打開窗戶, 晃晃悠悠地抽著煙。

    “秋婆,給我拿個毛毯嘛?”她用方言對老婦人喊了句。

    老婦人應了一聲, 佝僂著腰從一間房子內拿出一塊毯子, 老婦人雖然年紀很大,但是步伐卻很輕快,她一邊將毛毯蓋在王宏藝身上,一邊彎腰替她撫平額間的皺褶。

    王宏藝心裡一驚, 這才發現自己原來是皺著眉的, 她望向秋婆:“謝謝嘛。”

    她們家鄉話哈, 總帶著一股綿軟的撒嬌意味, 不管是她還是秋婆,用方言說話的時候語氣總是甜絲絲的。

    她們平時並不用家鄉話, 更多的時候都是普通話, 因為中年男人跟她們不是一個地方的, 說家鄉話會聽不懂。但是每當帶回一個貨物的時候, 王宏藝和秋婆都會默契地用上家鄉, 算是短暫的放鬆。

    王宏藝總覺得這點相當的諷刺。

    秋婆:“做這行, 心要狠,手要穩,你入行這麼久,可不能犯些新人才有的錯。”

    她笑眯眯地頓了下,摸了摸王宏藝:“當初俺從那一批貨物中留下你,就是因為你夠狠,可不能讓俺失望。”

    “我曉得,秋婆。”王宏藝點起一根菸,對秋婆回道,“我不夠心狠今兒就不會把這女娃娃帶回家,她這麼可憐,要是換個心軟的,就只會給她點錢送她回老家。”

    婁一芳的經歷原本已經夠慘了,但是遇到她被她帶回來,才是她以後漫長人生中真正的黑暗。

    王宏藝一直覺得一個人的黴運是無止境的,可能感覺當下已經夠倒黴了,但不到明天永遠不知道未來還會有什麼更慘的事情在等著。

    她是,婁一芳也是。

    中年男人不耐煩地聽著她倆用方言嘀嘀咕咕著,大著嗓門嚷嚷著:“說啥呢說啥呢?就不能讓我這個外鄉人也聽聽?”

    他人高馬大的,脾氣相當直爽暴躁,跟王宏藝和秋婆也合作了好些年,說話也一向無所顧忌,經常因為看不慣兩人用方言“排斥”他經常當場耍脾氣。

    王宏藝吐出一口菸圈,轉成了普通話,語氣也有些煩躁:“說這女娃娃的事,你也要湊熱鬧。”

    她將婁一芳那聽來的事情一一說出來,這事說給誰聽都有些匪夷所思,讓秋婆和這中年男人聽得都睜大了眼睛。

    等她說完後,中年男人靠在沙發上接了一句:“現在的女娃娃這麼好騙?這可比我們騙人還要簡單。”

    秋婆搖頭:“小娃娃就是容易被感情欺騙,又從小缺愛,這種的娃娃咧,要麼就特別自卑,要麼就……”

    說到這,她看了正在抽菸的王宏藝一眼,王宏藝笑著跟她對視了一眼,順口接過她的話:“要麼就像我一樣特別狠。”

    中年男人嘀咕了一句:“大晚上的,就不要回憶過往了!我要睡了。還是老樣子,你們去房間,我在客廳守著。”

    他指了指關著女孩子的房門:“不過我睡得沉,你們要是不放心,就再來一個人和我一起守在外面。”

    王宏藝和秋婆同時搖頭,秋婆邁著晃晃悠悠的步伐走進一間房間。而王宏藝也從搖椅上站起身,她蹬了一腳還在晃動的搖椅,在鎖著女孩們的那間房間門口又上了一把新的鎖。然後她指尖轉著鑰匙,心情不是很好地走進另一間房。

    沒有她這把鑰匙,就算是中年男人也打不開房門,這是雙重保險。

    在走進房門前,她對中年男人說了一句:“對女娃娃老實點,要是讓我發現——”

    她後面的話沒說完,但卻讓中年男人後背一麻,在沙發上翻了個身,用煩躁掩飾自己的懼怕:“我知道我知道!”

    等王宏藝走進房間後,剛剛嘴裡還說著不要回憶過往的男人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剛和王宏藝和秋婆合作的那段日子。

    王宏藝看起來年紀不大,但實際上已經快要三十,真實的身份證上的年紀好像是二十七還是二十八?

    他剛進入她和秋婆這個團體的時候是因為她們這邊缺了一個人,而他那邊也正好缺人,所以就湊在一起合作試試。

    中年男人算了下,他們竟然也在一起合夥了將近五六年了。

    而五六年前的王宏藝,剛二十出頭,性格比現在還要潑辣,雖然長相普普通通,但是身上卻帶著一股說一不二的銳利。

    剛和王宏藝以及秋婆合作的中年男人一開始收著自己的本性,他眼饞那些貨物,不過之前就是因為對貨物動手才被攆出小團體,現在他剛進入新的團體,一直按捺著沒有動手。

    他在試探王宏藝和秋婆的底線。

    每個小團體的負責人不同,對這方面的容忍度也不同,這兩個女人萬一好欺負好說話呢?

    他沒對前幾批貨物動手,隨著和王宏藝以及秋婆相處久了,他也逐漸摸清楚兩人的性格。

    王宏藝不怎麼愛八卦,人經常在狂躁和深沉中徘徊,按照現在年輕人的話來說就是經常emo。但是她內心冷硬,不管這些貨物原本多慘都不會心生憐憫,只想著怎麼把這些貨物換成錢。至於其他的,他也看不太出來,但直覺是個不太好對付的女人。

    而秋婆就是個和事佬,她話有些多,但是人格外透徹和清醒,經常在王宏藝情緒低沉的時候充當安慰的角色。看似笑眯眯的,但每句話都讓王宏藝更加認清自己的身份,身處泥潭那就好好地陷進去,別想著從泥潭裡能抽身。王宏藝變得這麼心狠她功不可沒。

    就連他自己,都經常在秋婆的話中變得更加冷血,人命?那是什麼?能讓自己過得好才算是成功。

    一連“運輸”了好幾批貨物後,他自認對王宏藝有了一個還算充分的瞭解,足夠冷血不會多管那些貨物。至於秋婆年紀大了沒有力氣沒被他放在心上,他主要看的就是王宏藝的態度。而恰好,他發現王宏藝對這批貨物的態度還算漫不經心。

    在下一批貨物的時候,他對這些貨物動手了。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等著王宏藝和秋婆都睡著後,對那批貨物中最好看白嫩的一個下了藥拖到一個單獨的房間中。

    女孩的反抗十分微弱,她們被下了藥再加上一連幾天都沒吃什麼東西,哪還有什麼力氣?

    然而就在他脫下褲子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讓他毛骨悚然的冷風,他頭一偏,下一秒一柄菜刀擦著他的耳邊飛了過去。

    他目露驚駭地看著釘在牆頭的菜刀,這菜刀牢牢地插進牆內,刀柄還微微發顫著,足以能看出扔出這刀的人力氣有多大。

    他轉頭看去,看到王宏藝站在門口,她的身影在昏暗的房間內看不清表情,但他卻能察覺到王宏藝的怒火。

    被這麼一嚇,他魂魄都要被嚇飛了,連滾帶爬地爬下床,一邊磕著頭一邊賠罪:“我一時鬼迷心竅,以後不會了!”

    王宏藝按下門口的電燈開光,隨著房間內亮起,他抬起頭才發現王宏藝的胳膊上是鼓起的肱二頭肌。他嚥了下口水,看著王宏藝走進門口,手上還拿著另外一把水果刀,停在他面前,陰惻惻地開口:“這批最好的貨物要是被你毀了耽誤老子賣個好價錢,老子就割了你的老二讓你做女人。”

    別看他人高馬大的,但是渾身上下沒一塊肌肉,人雖然看起來暴躁,但實際膽小如鼠,在這恐嚇之下連身後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以剛剛王宏藝沒有留情的模樣,他絲毫不懷疑這話的真假性,他們這一行的,少個人什麼的,完全不會放在心上。

    他悔恨自己還是沒摸清楚王宏藝的性格,也立即收起其他的小心思,老老實實的不敢再動以往的那些齷齪念頭。

    第二天王宏藝出門買鎖,看起來好像完全不知道昨晚發生什麼的秋婆慢悠悠地對他問道:“被逮到了?”

    他一驚,這才驚覺這個他從來沒放在心上老太婆竟然對他隱藏的心思一清二楚,這老太婆果然很通透!

    “哎呀,宏藝可不是那些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你因為什麼被其他團體排斥而攆出來我們都知道,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既然敢要你就代表有人能治你。”秋婆對他拍了拍身旁的破沙發,“你來之前沒打聽過宏藝嗎?”

    男人點頭,又搖頭,他有問過,只不過被人不耐煩地掃了一眼,讓他不要亂問,過去後老實做事。

    秋婆樂呵了一下:“也對,宏藝的事大家都不太敢提,這小丫頭呀,心可狠了。”

    秋婆陷入回憶:“她今年多大啦?我算算哦,22歲,幹我們這行也有十幾年了。”

    接下來男人才在秋婆的話中對王宏藝有了一個更為詳細的瞭解。

    王宏藝並不是因為家裡有人做這行而入行的,她是被人拐賣到秋婆手上的,說是拐賣不太正確,她是被自己父母以廉價的價格賣給人販子,然後人販子又轉手賣給了秋婆。

    她才到秋婆這兒的時候才10歲不到的樣子,和那群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們不同,她機靈,也沒哭,眼神中透著一股狠意。再加上和秋婆是同個地方的,那時候正好想要找個衣缽傳承人的秋婆一眼就相中了她。

    她是那批貨物中唯一留下來的,而她後面也沒有辜負秋婆對她的“栽培”,她心狠,身上更是有著一種自己都這麼悽慘了,哪還有精力去憐憫其他人的無情。最擅長用天真的小孩子笑臉去引誘那些想要幫助她,結果被她帶到沒人處的貨物。

    而這一做就做了好幾年,隨著王宏藝長大了一點,她身上帶著遠超同齡人的冷靜。在她十五歲那年,提出想要回老家看看,秋婆同意了。

    而那年回家後的王宏藝在父母驚喜的眼神中在家裡住了好幾天,等她離開的時候,家中燃起了大火,她全家人上到年邁的老人,下到八/九歲的弟弟,全都葬身在那場火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