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打賞

    魚西在回過神後有些驚奇, 雖然他從石膏上察覺到有成精的氣息,但是此時親眼所見還是讓人很震驚,尤其這個石膏的長相如今出眾。

    他看了眼石膏,又看向笑意盈盈的“半透明”人影, 一塊石頭竟然能幻化出如此驚豔的外貌實屬難得。

    人影察覺到他的視線, 將自己落在席鴻雪身上的目光挪到魚西身上, 他對著魚西彎眸, 本就好看的面容看起來更加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魚西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他看著席鴻雪彷彿看傻了一般的模樣, 心想難怪不管席證言怎麼說, 他都不讓大師過來, 這萬一來個把這石膏收走的大師,席鴻雪還不得哭死。

    人影對魚西和左瀾行了一禮, 他這幾日才顯形,對外界不甚瞭解,行禮也只是本能驅使著他這麼做。他行禮的姿勢經不起推究,完全是動作不大自然的俯身, 至於其他多餘的動作更是僵硬得不行。

    但是在他外貌的加持下, 這不倫不類的行李也帶著一些難以言喻的韻味。

    魚西看得目不轉睛, 對左瀾使了個小動作, 讓他把攝像頭對準人影的方向。

    左瀾不為所動。

    魚西急了, 走到左瀾旁邊拍了他肩膀一下,“敬業點!”

    左瀾只能委屈又無奈的將攝像頭對向少年。

    【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魚哥的小動作沒用都直接動用武力了!】

    【臥槽終於看到老婆了, 嗚嗚嗚嗚感謝魚哥!】

    【啊啊啊啊老婆好美, 求問這是哪家沒出道的素人嗎?啊啊啊求出道!有這個臉, 就算演技爛得一批我都願意給他花錢。】

    【笑死, 還輪得到你給老婆送錢?!走開,讓我來。】

    席鴻雪有些怔愣地看著少年,又看向他身後的石膏,陷入了很久之前的回憶。

    這個石膏是他十年前從一家即將關門的美術用品店內買的。當時他為了尋找靈感前往外地旅遊,戴著黑色的口罩,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在陌生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梭,用相機記錄下讓他內心觸動的美景,也時有席地而坐,拿著畫板就開畫的荒誕行為。

    而走進那家店完全是一次意外,席鴻雪還清楚地記得那天,細雨連綿的天氣逐漸轉變成中雨,他為了躲雨走進街邊的店鋪,發現一家即將關門正在特價處理的美術用品店鋪。

    那家店的老闆是個老人,嘴上笑眯眯地叼著菸斗,他的面容被隱藏在煙霧後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而席鴻雪一頭到尾都包裹得嚴嚴實實,也同樣讓對面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和老人互相警惕地對視了一眼,隨後又各自笑開。

    席鴻雪在店裡轉了幾圈,目光落在那一排排表情各異的石膏像上。

    其中一個石膏像是少年模樣,閉著眼睛,神態安詳,看起來格外溫柔,尤其是那栩栩如生的五官讓席鴻雪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賣石膏像的很多,但是能雕刻到連頭髮絲都這麼細緻的實在不多。

    他和老闆都是學美術的,對這方面的話題很多,輕而易舉地就搭上了話。

    “你看上那個石膏像啦?你還挺有眼光,這是我自己雕刻的,這一系列的石膏像賣得特別好,有好多人都說買回家後靈感爆棚。”老闆也走到這最後三排石膏像前,說是三排,其實每排也就兩個,一共沒剩下幾個了。

    “你要的話便宜點賣你。”老闆吞雲吐霧,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傷痛,“反正我這店鋪也快要關門了。”

    “好好的怎麼要關門了?”在等雨停的席鴻雪也升起閒聊的興致。

    老闆在煙霧中的眼神格外晦澀:“家裡那口子身子不行啦,我要照顧她,沒精力再繼續開店。”

    頓了下,他幽幽地嘆了口氣:“人一生病吶,就會發現錢是個好東西,而除了錢之外,更讓人難過的是想要留住身邊人卻無法與死神抗爭的無力感。”

    席鴻雪從小金枝玉葉的長大,幾乎沒體驗過人間疾苦,也很少有人跟他討論到這方面的東西。

    原來不是每個人都能學畫畫的,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想旅遊就去旅遊的,更不是每個人都能在生病時候有錢治病的……

    他的畫風獨特又大膽,擅長畫景象,但他總覺得自己的畫中缺了一些更為重要的東西。換種說法就是,他是在人性上情感缺失的天才畫家。

    現在的席鴻雪看起來和普通人沒什麼差別,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和普通人完全不同,他有病。這病從他出生起就伴隨著他,就算現在看起來和常人沒什麼差異,但是他的內心始終沒什麼情感波動,也始終難以畫出讓自己滿意的畫。

    那天的席鴻雪和老闆聊了很久,久到雨停了席鴻雪還沒離開,一直聽著老闆絮絮叨叨說著自己和老伴的相識相戀。這一待就是天黑,等到天完全黑透了之後,席鴻雪才抱著自己挑選中的石膏像離開店鋪。

    席鴻雪在回到帝都後就聯繫上了自己哥哥,席證言聽到他的話有些詫異,最後只說了一句這事情他會處理。

    幾天後,席鴻雪從席證言的口中得知,他讓醫院已無償的名義聯繫了那個老闆的老伴進行手術。

    席鴻雪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內心沒有什麼波動。

    很久後,他又從席證言口中得知,那個老闆的老伴在手術後去世了。

    他表情微動,但也只是哦了一聲。

    但是幾天後,席證言又對他說了一個消息:那個老闆在安置好老伴的身後事後,也跟著一起去了。

    一直沒什麼情緒波動的席鴻雪在聽到這話的時候,腦中突然劃過老闆在和自己提到老伴年輕時,笑到眼角都滿是魚尾紋的樣子。

    席鴻雪在茫然了幾秒鐘後,看向自己從那個小鎮帶回來的石膏像,心裡突然抽痛了一下。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臟的位置,一直封閉的內心像是被人鑿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有一絲帶著讓他疼痛的光芒射了進來。

    從那天之後,席鴻雪本就出眾的繪畫天賦更像是打通了某個關竅,他找到了自己畫中一直缺失的某樣東西——情感。

    席鴻雪想到這件事,心臟又有些不舒服,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是一個不喜歡和外人接觸的類型,從小到大也沒深刻接觸過什麼外人,那個老闆的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讓他每次想到都會心臟抽痛。

    他揉了下心臟的位置,終於從畫板旁站起身,走向少年的方向。

    少年的容貌無可挑剔,是席鴻雪這幾天做夢都會夢到的素材。不可否認,畫家都對這種極致的美有一種恐怖的偏執,尤其這種美能帶給席鴻雪大量洶湧而至的靈感。

    席鴻雪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到少年的臉龐,神色飛快地劃過些什麼:“軟的。”

    少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抬眸看向席鴻雪:“難道你以為我身上會跟石膏像一樣是硬的嗎?”

    席鴻雪看著他的笑,驀地收回手,他重新坐回畫板前鋪了一張新的紙,表情中帶著幾分嚴肅的興奮:“你別動。”

    少年眼中含笑,窗外的微風吹起他銀白色的發,他微微闔上眼眸,那雙靈動漂亮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感激:“謝謝你啊。”

    席鴻雪筆尖不停,少年的輪廓在畫板上躍然紙上:“謝什麼?”

    “謝謝你對我父親做的那些。”少年輕撩了下自己的頭髮,“謝謝。”

    席鴻雪立刻想到十年前那個老闆說過的話,這些石膏都是他親手雕刻的。

    他將畫紙上少年的銀白色頭髮染上一層朦朧的粉色,讓原本純潔如天使的少年看起來曖昧又迷離:“口頭上的道謝毫無意義。”

    頓了下,他眼中的閃過狂熱:“真想感謝我的話,可以當我的繆斯嗎?”

    繆斯女神,代表著藝術上的靈感。

    少年沒答應,而是皺了皺鼻子:“你先把家裡給打掃乾淨再說吧,誰家裡這麼亂還會有繆斯啊?!”

    和外表不同,少年的脾氣看起來大得很。

    不過席鴻雪卻沒有生氣,而是笑呵呵地應了,然後他從皺巴巴的兜裡摸出來一個煙盒,正要點上一支的時候,少年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一雙漂亮的眼眸倏地變成石膏上冰冷無機質的死白。

    席鴻雪嚇到手抖了一下,煙也掉在了地上。下一秒,少年的眼眸又恢復如初,彷彿剛剛那一切只是席鴻雪的幻覺一般。

    魚西看了好一會兒,對左瀾悄聲說道:“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在這很多餘?”

    以席鴻雪的性格,看樣子是不會對他們說出自己和石膏像曾經發生過的一切,而這個石膏像,眼中也只有席鴻雪,好像是專門為了席鴻雪才幻形而來。

    左瀾:“你終於發現了。”

    魚西有些憂愁地嘆了口氣,他現在都不知道這事要怎麼解決,按照席鴻雪和這個石膏的樣子,是暫時不會分開了,連繆斯這種話都出來了,想讓他從席鴻雪身邊離開不是做夢嘛?

    而席證言那邊,又會允許這個石膏像成精的少年留在席鴻雪身邊嗎?

    另一邊,從魚西開始直播就表情古板坐在電視前觀看直播的席家一眾人在看到叼著煙出現的席鴻雪時,就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小雪都抽菸了!”

    “別這麼喊鴻雪,他聽到又要鬧脾氣。”

    “臥槽,我小叔這房子亂得跟狗窩似的!”

    “我靠,還有蟑螂!”

    而等到少年出現時,席家眾人更是吃驚到目瞪口呆。

    年輕一輩的不由小聲問道:“我小叔這不是劇本吧?”

    “真好看……草,突然想起來好幾年沒去看望小叔了,不如明天我去看看小叔吧!”

    “哦哦,帶上我一個。”

    “笑死,上次你們一起去被攆出來哭訴的畫面還歷歷在目,現在又敢去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爺爺,別打別打,我開玩笑的……”

    席證言兩眼放空,在席家老一輩面無表情的嚴肅中,他的表情還算和善,他盯著電視上的直播,心裡卻隱約想到了十年前鴻雪拜託他辦的那件事。

    有些緣,原來從那麼早就開始了。

    他沒讓魚西為難,站起身給魚西打了個電話,從魚西那裡高價購買了符籙讓席鴻雪戴在身上。